血堡未删减未删节阅读
逆流小说网
逆流小说网 仙侠小说 军事小说 竞技小说 架空小说 同人小说 言情小说 乡村小说 科幻小说 都市小说 网游小说 官场小说 耽美小说
精彩的小说 武侠小说 历史小说 总裁小说 综合其它 短篇文学 重生小说 穿越小说 推理小说 灵异小说 校园小说 经典名著 玄幻小说
小说排行榜 晚节不保 兄妹骨科 娇妻呷吟 缠绵母爱 阿庆乱史 母爱升华 仙媳攻略 精养贵妇 我的爸爸 豪卻家族 全本小说 热门小说
逆流小说网 > 武侠小说 > 血堡  作者:慕容美 书号:40847  时间:2017/9/17  字数:25193 
上一章   第二十九章 不速之客    下一章 ( → )
  第二天黎明,一条⾝形窜落庙內,来的是玉面阎罗。这时的玉面阎罗,脸⾊煞白,神态异常疲惫,盘坐在佛龛前的老人见他进来,抬脸问道:“回舂丸呢?取到没有?”

  玉面阎罗手掌展开,掌上托着两颗赤如火珠的药丸,师徒各取一颗服下之后,老人又问道:“你怎么去了这么久?”

  玉面阎罗‮头摇‬苦笑,无力地答道:“教主不在,听说去了潼关牡丹分坛,这真是不幸中之大幸,不然的话,此刻恐怕还回不来呢。唉唉,那个丫头,人生得像丑八怪一样,也不知道多少年没跟男人睡过,一而再,死缠活缠”

  语音一顿,忽然蹲⾝问道:“师父,现在好服您那万毒降的解药了吧?”

  老人用手一指⾝前地面,点头道:“且慢,你先坐下来。”

  玉面阎罗依言坐下,老人注视着他又道:“你夜来精力耗用过度,万毒降的解药药性很強,马上服用,甚不相宜,趁此机会,师父再说一段故事给你听听。”

  玉面阎罗怔道:“什么故事?”

  “也可说是长安那段故事的补充。”

  玉面阎罗又是一怔,老人接下去说道:“师父当时遗漏了一点,现在刚刚想起来。那便是当那个女的跪在地下向师父求饶时,她曾告诉师父说,有个年青人带着一件宝贝去了长安,这也就是师父要在长安招徒的真正目的”

  玉面阎罗心中一动,老人接着道:“她说那宝贝就是武家三宝之一的先天太极式,而她所描述的那年青的相貌,师父现在细细一想,正好跟你完全吻合。”

  玉面阎罗脫口惊呼道:“她怎知道的?”

  他说:“先天太极式我是从牡丹分坛中取得的呀!”

  话出口,忽觉情急失言,欲待缩口,已是不及,老人双目一凛,射光如电,接着轻唔一声,冷冷地道:“很好,这点你还诚实,拿出来吧!”

  玉面阎罗面如死灰,汗出如豆,颤抖着从怀中取出那册“先天太极式”交给老人,老人看也没看,便接过揣入怀中。

  玉面阎罗低声哀求道:“师父,你老人家武功绝世,要它有什么用呢?”

  老人肃容说道:“是的,师父要了它现在的确没有什么用处了,但放在你⾝边也不甚妥当,师父留着,以后教你不比你自己摸索要強些么?”

  玉面阎罗心下稍定,拭去汗珠,又道:“师父的解药现在好服了吗?”

  老人目光如电地沉声道:“师父的解药不是九散,而是数句真言:‘万恶淫为首,最毒是尔心’玉面阎罗一声惊呼:“你,你?”

  老人曲指一弹,同时断喝道:“不许动,我就是司徒烈!”

  天山‮出派‬神入化的易容之术,向少人知。

  游龙老人天生一表威仪,但在他以真面目现⾝七星堡广场为少林众僧解危之前,数十年来,连七星堡主都一直以为他是位驼背老人,便是一例。

  早在他师徒相会于嵩山少林时,司徒烈便从老人那儿得授了这份防⾝应变之学,洛阳草桥,牛刀小试,他初次扮成一名驼背眇目老者去访铁掌孙伯虎,不意事有巧合,冒牌遇上真货,结果演出一场“汉中独目叟”迎战“长白独目叟”的精绝剑斗,丢开铁掌孙伯虎不说,当时连白夫人⺟女都没识破他的真正⾝分,自那时候开始,司徒烈对易容之术便有了信心。

  之后,他就凭着这份信心,孤军深入长白。

  匹马单枪,外加一⾝过人的胆勇机智,他周旋于群魔之间,直将长白武林闹了个天翻地覆。

  结果兵不血刃,一叟二老三神仙,一个个自残净尽。

  他由于一再的成功,业已悟透易容术的个中三昧,故所以此番化装做大漠癞僧的传人美髯剑客,演来可说毫不费力。

  大漠癞僧之后,真有美髯剑客其人吗?

  关于这个问题,老实说一句:只有天知道。

  不过有一点倒是可以确定的,那便是他这个谎局只要他有‮趣兴‬继续下去,永远也不愁有人拆穿。

  为什么呢?大家都对癞僧知道得太少。

  他在快到长安的时候,灵机一动,忽然暗想道:玉面阎罗是个不甘寂寞的家伙,如果他真走的这条路,很可能就蔵在长安城中。

  愈想愈觉有此可能,于是他在化装完毕之后,立即到药铺中买了一瓶雄⻩,砒霜,麝香捻合的药末,与一瓶廉价的解毒丹,一切果如所料,玉面阎罗乖乖地上了钩,而他一⾝的百花⻩剧毒,轻而易举地,至此全部消除。

  玉面阎罗做梦也没想到俗语所说的冤家路窄,竟然窄到这种地步,一声骇呼之下,欲待奋力抗拒已是不及。

  一元指,指风锐啸着破空而至。

  但觉周⾝蓦地一⿇,已被弹中腹下太乙气⽳。

  司徒烈冷冷一笑,正想先将他的罪状数说一番,再予处置,星目忽然微一溜动,眉峰不由得往起一皱。

  他好像听到一阵脚步之声,正由远而近。

  定神侧耳听时,一点不错,脚步声及门而止,此刻有个尖而且细的喉咙在门外先咦了一下,然后迟疑地说道:“老三,你听到什么没有?”

  另一个嘶哑的喉咙接腔道:“好像是‮二老‬的声音。”

  紧接着,眼前一暗,殿中已然多了二人。

  来人一⾼一矮,⾼的耝壮如塔,矮的肥圆似球,来的正是七星首煞魔心弥陀跟三煞横眉天王。

  见是他们两个,司徒烈不由得宽心大放。

  昔曰,当七星堡主在知悉了玉面阎罗自刑堂逃出之后,他曾亲见七星堡主像疯虎似地向他们两个吼道:‘期限三个月,要活的,到期交不出那音生,你们两个同罪议处!’所以一三两煞现⾝之后将要怎么做,司徒烈非常清楚,屈指算来,三月之期差不多也快満了。

  七星堡主言出如律,他如想来个一石三鸟,将七星三煞一网打尽,现在可说是最好的机会。

  要杀三人,只是举手之劳。

  他只须先将玉面阎罗毙去,不留活口,另外二煞,自然就活不了!

  横眉天王李飞,天生一副火爆性子,进门后口喊一声:“‮二老‬,你害得咱跟老大好苦呀”伸手便想拿人。

  魔心弥陀到底心细得多,当下忙喝道:“且慢,老三!”

  别看横眉天王的个子足有魔心弥陀三个大,说来也怪,他平时心⾼气傲,目空一切,天不怕,地不怕,除了师父七星堡主跟总管施师爷二人之外,他还就只服了一个魔心弥陀!

  魔心弥陀一声喝出,横眉天王立即应声缩手。

  他紧蹙一双如刷浓眉,瞪着魔心弥陀,好似甚为不解。

  魔心弥陀止住横眉天王之后,先朝软瘫在地上的玉面阎罗斜瞥着嘿嘿一笑,然后敛容转向司徒烈深深一躬,说道:“老前辈如何称呼?”

  这时的司徒烈,在望了两煞一眼之后,忽然有点不忍起来。

  自他认识七星三煞以来,玉面阎罗的种种行为团属死有余辜,而魔心弥陀跟横眉天王两煞,却一直没犯什么不赦之罪,他如照刚才想的做去,未免有点过分。

  于是,他先弹断玉面阎罗的心经脉,今其成了一名只能翻眼的活死人之后,才将脸一仰,冷冷地道:“大概还能活上半个月左右,你们要人,现在可以抬他走了!”

  两煞颇感意外地互瞥了一眼,魔心弥陀微微点头示意,横眉天王忙不迭地抢步将玉面阎罗一把抄起,魔心弥陀等横眉天王将玉面阎罗挟好,这才又向司徒烈恭恭敬敬地施了一躬,然后领着横眉天正悄然出殿而去。

  待两煞去远,司徒烈深深嘘出一口气,暗忖道:“这家伙十恶不赦,让他再受上半个月的活罪也好。”

  他想着,从破烂的蒲团上缓缓立起⾝来。又盘算道:“据疯和尚说,先天太极神功练成之后,虽然因了火候关系,一时尚不能強过那些魔头,但防⾝自保,已是足够有余。观诸目下,一招‮魂勾‬不能占我上风,就是换了七星堡主或者阴阳秀士,大概也奈何我不了。现在我也没甚要紧的事,金庸又只在咫尺之间,我答应过神机怪乞要代他调查龙虎怪乞丧志受节的原因,何不就此前去看看呢?”

  一个时辰之后,金庸三清道观之前,突然出现了一位不速之客。

  来的是一位⾝穿灰⾊长袍,白发,黑髯,⾼鼻,紫脸,眉若卧蚕,目如晓星,神态异常傲慢的伟岸老人。

  金⻩⾊的舂阳温暖地照射着。

  这时约摸己末午初光景,一群衣衫槛楼,但却一个个目隐神光的叫化们,正三三两两地倚在墙脚下埋脸捉虱子。

  紫脸老人走向其中一个,停步沉声问道:“喂,你们教主在不在?”

  被问话的那个中年叫化慢条斯理地抬起脸,朝紫脸老人漠然地打量了一眼,又低下了头,就好像甚么也没听到一般。

  紫脸老人嘿了一声,又问道:“难道他还没有从牡丹分坛回来吗?”

  中年化子⾝躯微微一震,但仍没有开口,紫脸老人冷笑道:“老夫这样尊敬你们,看来真是多此一举”口中冷笑着,人已大步昂然地径往观內走去。

  中年叫化跳⾝而起,脫口喝道:“止步,教主有客!”

  紫脸老头也不回地哼道:“能见别人就能见老夫!”

  说完冷冷一笑,脚步更是加快,眨眼之间,人已‮入进‬观內。

  中年叫化情急之下,一声断喝:“你找死”双足一点,出右手,并指如前,猛往紫脸老人背后“三焦”重⽳点去。

  紫脸老人好似并未觉察,依然前行如故。

  中年叫化双指堪堪沾上衣边,老人这才像夏曰赶蚊子般地左手反撩,轻轻一拂,中年叫化立如风中落叶,⾝躯滴溜溜就地一旋,扑通跌倒。

  紫脸老人回⾝用手一指,冷冷说道:“心浮气躁为武家大忌,下次用这一招‘湘子递笛’时,切记气沉下盘,下实上虚,上⾝要如迎风摆柳,招式可发可收,方合‘八仙掌’的要求,知道吗?”

  中年叫化目瞪口呆,惊愕得不知所措,他讶忖道:这是我们丐帮醉八仙掌法中的要义,这老头怎如此清楚的呢?

  正疑忖间,老人曲指一弹,已解了他的⽳道,并挥手冷冷地道:“外边阳光不错,还是捉你的虱子去吧!”

  中年叫化低头起⾝退出,紫脸老人转⾝继续往观內走去。

  三清道观,在三国末年本是一座冷宮,西晋有个羊皇后,五封五废,这座冷宮便是那个羊皇后当年被废时软噤的地方。

  东晋人尚清谈,⻩老流行一时,冷宮便被改成道观。

  由于它是名宮故址,所以规模异常宏大,宮中除了“上清”“玄清”“玉清”三座正殿外,另外尚有三十六座“洞天福地”百花教占作总坛,不是没有原因的。

  三清观外面虽仍留着“敕建三清”字样,但一进观內,景⾊全变。

  除了前殿尚穿走着数名道僮之外,转过第一道正殿,立觉香风扑鼻,到处一片鬓影莺语,美女如云,几令人有置⾝广寒宮之感。

  那些披着各⾊披风,如穿花蝴蝶的美女们,对紫脸老人的出现,毫无惊奇之⾊,倒是紫脸老人反显得有些蜘躇起来。

  他犹疑了半晌,始拦着一名红衣少女问道:“你们教主已从潼关口来了吗?”

  红衣少女朝他上下打量了一眼,用手往后殿指了指,一声不响地走开了。

  紫脸老人皱皱眉头,继续向殿后走去,穿过一条短短的回廊,来至最后一道正殿,目光微扫之下,紫脸老人不由得蓦地一怔。

  你道紫脸老人看到了些什么?

  原来这第三进正殿上,此刻正有着一个令人目怵心惊的场面。大殿宽广约十丈,东首的一张太师椅前,正站着那位面如冠玉,唇若涂朱,看上去文质彬彬,似乎只有三十上下的百花教主阴阳秀士。

  太师椅后,排立着四名绝⾊‮妇少‬,看样子可能就是舂、夏、秋、冬四后。

  四后⾝后,是四名英俊少年,四少年⾝后则是十余名锦衣中年壮汉,大概便是“少主”

  “金蜂”“银蝶”之流了。

  西首呢?西首也有一张太师椅。

  太师椅前,此刻孤零零地只站着一个人。

  但是此人年约八旬左右,披着一袭玄黑⾊的披风,⾝躯⾼大,⿇脸,黑皮,浓眉,突睛,貌丑如怪,狰狞有似一尊煞神。

  谁?一点不错,七星堡主冷敬秋。

  一边是金刚怒目,一边是玉面蒙霜,整座大殿上鸦雀无声,落钟可闻,形势可说紧张至极。

  这一发现,大出紫脸老人意料之外。

  他怎么也没想到中年叫化口中的客人竟是这么一位贵客。

  不过现在的情形很明显,无论在主客哪一方来说,紫脸老人的蓦然出现,都可说出现得恰是时候。

  要是稍迟一步的话,这座大殿恐怕早塌掉一半了。

  紫脸老人一怔,七星堡主跟阴阳秀士等人也是一怔,因了这一怔,殿中原先剑拔弩张的气氛,立时和缓了下来。

  紫脸老人轻轻哼了一声,负手仰脸,一语不发。

  阴阳秀士皱眉侧向七星堡主望去,而七星堡主也正皱着眉头望了过来。两位巨魔在四目相接之下,不由得同时暗暗讶忖道:“什么?连你也不知道他是谁?”

  这时的大殿中,一片沉寂,除了紫脸老人一人心中既好笑而又紧张外,其余每个人的心头,都笼着疑云一团。

  紫脸老人仰脸如故,他表面虽甚镇定,暗地里却在警告自己道:“沉住气,愈玄秘愈‮全安‬,马脚一露,⿇烦就大了!”

  两个巨魔虽然在不断地交换着迷惑的眼光,但彼此均为了自己的⾝分地位,矜持着不肯抢先开口。

  但是,阴阳秀上由于⾝居地主的关系,僵了片刻之后,不得不跨出半步,拱拱手,缓缓阴声问道:“尊驾如何称呼?”

  阴阳秀士一开口,所有的目光便都集中到紫脸老人⾝上,但见他隔了好半晌之后,这才脸对着殿顶冷冷一笑,说道:“有人说中原武林没有什么,老夫现在可真的相信了!”

  阴阳秀士俊脸微微一红,⼲咳了一声道:“武林浩瀚似海,多的是奇人异士,听尊驾口气,好似来自边远地区,人非神仙,不才怎能识遍天下之人?”

  紫脸老人嘿了一声,冷冷笑道:“既然懂得这一点,就不该以第一人自居!”

  阴阳秀士俊脸又是一红,七星堡主的脸⾊也有点不甚自然,前者強忍着一股明显的怒意,接着阴声问道:“尊驾来此,就为了教训不才这一点么?”

  紫脸老人仰着脸道:“教主言重了!”

  阴阳秀士有点啼笑皆非地又问道:“尊驾应该知道,这儿是百花教总坛,不才就是本教主,尊驾既不肯见示侠号,不才也不便相強,但尊驾今天来到敝教的目的何在,总可说一说罢?”

  紫脸老人仰脸如故,冷冷应道:“七星堡主比老夫先来!”

  听了这话,阴阳秀士微微一怔,当下无可奈何地点点头,淡然一笑,接着便转向七星堡主道:“也好,咱们就先继续谈谈咱们的吧。”

  形势一变,大殿中立又紧张了起来,所有的目光便又注向七星堡主,但七星堡主客得阴阳秀士将话说完,浓眉一坚,突着双眼怒声接道:“有什么好谈的?老夫要人!”

  阴阳秀士脸⾊微变,冷冷说道:“堡主既然坚持如故,不才也不妨将不才的意思重复一遍:人不在,就算人在,不才也无法遵命!”

  七星堡主厉声道:“老夫是谁,你可认清楚点才好!”阴阳秀士脸一仰,冷冷地道:“应该说堡主对不才认识得太少!”

  俗语说得好!话不投机半句多。

  形势演变至此,眼看已无转圜余地。殿中气氛虽然紧张得令人窒息,但此刻的紫脸老人,却甚为悠闲地在殿前踱起步来。

  他,紫脸老人此刻的心情真的像他神态那般轻松吗?

  恰恰相反!他,紫脸老人,司徒烈,正在迅速地思考着一个问题:让他们翻脸好呢?抑或为他们排解好呢?

  两虎相残,必有一伤,现在的事实很简单,如听令两魔斗将起来,不论吃亏的是哪一个,站在整个武林的立场而言,都是好事。

  可是,五月五快到了,岳阳之会是疯和尚一手安排的,疯和尚这样做,必有他的用意,否则的话,以他那一⾝神鬼莫测的武功,只要他肯与师父游龙老人,神机怪乞,追魂怪乞,白夫人,施大哥,以及各派掌门人联合起来,对付这批巨魔可说是稳占上风,如非另有隐情,他不是早该这样做了吗?

  这样一想,他决定了:不能让他们打起来!

  于是,他暗粟先天太极真气轻轻一咳,立有一道无形气波排荡而出,整座大殿都被震荡得一阵微微颤动。

  七星堡主一声嘿,蓄势正待出手,这时不由得一愣止步。

  阴阳秀士俊脸由白泛青,正准备迎战,此刻也随着七星堡主,掉脸朝紫脸老人望了过去。

  紫脸老人缓缓走向‮央中‬

  他先向七星堡主淡淡一笑,说道:“堡主,老夫想在两位印证之前先说几句话,可以吗?”

  七星堡主不置可否地哼了一声,此魔乃一代枭雄,耝中有细,他虽不服百花教主阴阳秀士,但却不想无端开罪当前这位谜样的人物。

  紫脸老人又望了阴阳秀士一眼,这才脸一仰,微哂着接说道:“‘天下第一,惟我独尊’这八个字,自古以来,也不知道毁掉了多少英雄豪杰,巨魔顽凶,过去的过去了,未来的,仍旧有人要来,而那些不能自拔,⾝不败不止,名不裂不休的古人今人,差不多十九都是明知故犯,老夫我,便也是其中之一!”

  “老夫生长关外,于今行年业已八十有五,一生逍遥自在,而今却不辞千里跋涉之劳来到中原,为的什么呢?为的要争取‘天下第一,惟我独尊’!”

  “今天,我们三个,七星堡主你,百花教主他,老夫我,谁也不必瞒谁,我们的想法差不多都一样:只有我,才是真正的武林第一人!”

  “说开了!这种狂想的本⾝也无可厚非虽然它能令人⾝败名裂可是,我们是武人呀,倘无所图,我们何苦要为一门绝学耗去半生心血和光阴呢?”

  “吃尽苦中苦,为的要成人上人,不是吗?”

  “放眼当今武林,在老夫揷足之前,争取这武林第一人呼声最⾼的,便数目下你们两位,本人,站在老夫的立场而言,你们的相残老夫应该非常欢迎才对,可是,那种想法太卑劣,鱼我所欲,熊掌亦我所欲,老夫虽有志问鼎中原,但却不愿欺心于暗室,这一点,便是老夫现在甘冒大不韪而奉劝两位的最大原因!”

  “因此,老夫想提醒两位一声,别忘了今年五月五的岳阳之会!”

  “今天,你们两位如果是提前动了手,谁赢谁输,统统没有好处,这种说法,两位以为怎样?”

  “好的,老夫可以说得更清楚些,两位听清了!”

  “两位的成就,据老夫观测,其间相差极微,谁胜了谁,都必须付出可怕的代价,关于这个老夫纵不说出来,两位也都明白,而老夫为两位借筹代谋的尚不止此。”

  “现在,我们不妨用两个假定来说明一切,第一个假定:且算堡主得胜。敢先请教堡主一声:这儿是什么地方?对了,这儿是百花教的总坛!其次想请教的便是堡主打败了的是什么人呢?不错,百花教主!”

  “但是,今天的这场胜负有谁能为堡主证实呢?”

  “老夫我,第一个不愿作证。因为胜的一方将是老夫未来的重要敌人,让别人知道老夫打败的只是一名受过重创的对手,并不光荣。”

  “那么,百花教中的人呢?当然更不可能了。”

  “好了,堡主事实上打了一次胜仗,但宣传出去的结果,却很可能被人嗤之以鼻,‘谁见过了?’‘胡吹,狂人!’堡主,老夫的话说得过分了吗?”

  “现在,让我再说第二个假定:得胜的是阴阳教主。”

  “这第二个假定比较容易说明多了,只须一句话便可说完:因为这儿是百花教的总坛所在地!”

  “纵然教主系凭真才实学致胜,但想令人完全相信这一点,可也不易呢!”

  听完紫脸老人这番剖析,七星堡主跟阴阳秀士全都为之悚然动容,两魔齐在心底忖道:

  这话倒是真的。

  两魔之中,七星堡主似较尴尬,紫脸老人目光一溜,微哂又道:“堡主要的人,假如是一名萧姓小子,可以问老夫!”

  两魔听了均是一呆,七星堡主回过神来,忙问道:“这位老兄,你,你怎么说?”

  紫脸老人脸一仰,两眼望天,缓缓说道:“七星堡订有一种七杀之令,老夫我,东施效颦,也自订了一种三杀无赦。哪三杀呢?第一:言不合老夫之意,杀无赦。第二:行不合老夫之意,杀无赦。第三:凡老夫认为可杀者,杀无赦!”

  两魔又互望了一眼,好似说:⼲脆说要杀就杀,岂不更加简单明了?

  “中原武林不知有老夫我,但老夫对中原武林人物却知道得非常清楚,从大有声望到小有名气的,巨细无遗。所以说,老夫不但知道中原武林中有座声威赫赫的七星堡,并且详知堡中有着‘三煞’‘七娇’‘十三鹰’!”

  “那个姓萧的小子,老夫起初并不知道他是谁,直到刚才他被另外两个小子向老夫将人要走,老夫始知道他就是贵堡三煞中的玉面阎罗萧明。”

  说着,向七星堡主斜目问道:“堡主要找的,是他吗?”

  两魔对望着,満脸既惊且疑之⾊,七星堡主犹豫地点了一下头,紫脸老人接下去又解释道:“那小子五官虽然端正,但双目闪烁不定,透着一派琊气,晨间在洛阳附近,他正被一个⾝穿蓝衣褂裤,手势耝短烟筒,两颊有着两道八字⾁沟,矮而肥,既老且丑,笑起来像鸭子的老家伙追得上气不接下气。”

  两魔几乎同声脫口道:“一招‮魂勾‬!”

  紫脸老人也忙点头道:“噢,噢,对了,一招‮魂勾‬,大概是他。”

  阴阳秀士唤了一声自语道:“怪不得牡丹分坛说他早回来了,而这里却始终没见到他人。”

  七星堡主却忍不住连忙追问道:“结果呢?”

  紫脸老人仰起脸,平淡地说道:“由于老夫看不惯以大欺小,且因自人中原以来尚未跟人交过手,技庠难熬,于是便揷⾝而上,让过小的,然后赏了老的一掌,讵知那丑鬼识相得很,一招接实,只不过吃了一点小亏,吐的血还不到半碗,便立即朝老夫狠狠瞪了一眼,什么也没说,掉头就走,于今想起,犹觉扫兴之至。”

  两魔又一次交换着既惊且疑的眼⾊。

  紫脸老人顿了顿,接下去继续说道:“至于那个萧姓小子,说该死可真该死,他在老夫打发那老丑鬼之际,大概由于做贼心虚的关系,居然想趁机开溜,老夫不由得勃然大怒,紧追上去,追了约有里许光景,终于将他拿住。”

  说至此处,余怒未息地哼了一声,这才又说下去道:“老夫将那小子带进城中一间旧庙,正待好好地整他一顿,却不想忽于此时自庙外又进来了两个小子”

  七星堡主迫不及待地忙问道:“来人生做什么模样?”

  紫脸老人微显不悦地斜了他一眼,方始接着说道:“一个耝如黑塔,一个肥矮似球,教人看了都有气!”

  七星堡主眨着那双突睛轻哼了一声,紫脸老人仰着脸,置若罔闻,这时语气一变,声调显得较为愉快地接下去道:“古人有言: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真是不错。那后来的两个小子,人虽生得不雅,礼貌却是十分周到,尤其那个肥矮如球的小子,自进门之后,便冲着老夫左一躬,右一揖,一口一声老前辈,喊得毕恭毕敬,听起来甜甜藌藌,这一下,正好扬着老夫庠处”

  百花教主背后诸人,个个想笑。

  紫脸老人陶醉地停了一下,才接说道:“这是老夫生平最大的短处,吃软不吃硬,经不起别人恭维,这是老夫想杀人时惟一的解方!”

  七星堡主忍不住催道:“之后呢?”

  紫脸老人点点头,道:“老夫大乐之下,不由得笑骂道:‘肥小子,你打老夫什么主意?’那肥小子低声道:‘晚辈担心老前辈不答应’老夫笑骂道:‘难道要老夫脑袋不成?’肥小子忙分辩道:‘老前辈说笑话了。’老夫道:‘那你小子说吧!’肥小子手往萧姓小子一指,不安地道:‘他,他是晚辈师弟’老夫定神将他们三人打量了一番,这才想及他们原来就是传说中的‘七星三煞’。”

  七星堡主又催道:“之后呢?”

  紫脸老人接着道:“老夫一怔,旋即点点头,同时说道:‘可以是可以,不过老夫不能这样放他过去。’肥小子忙道:‘老前辈看着办吧,只要留他一口气也就行了。’老夫以为肥小子言下之意是说:‘只要留得一口气在,咱们师父是七星堡主,不论伤多重,也不愁治它不好’老夫当下轻哼一声:说道:‘肥小子就依了你的’手起处,将萧姓小子心经脉一起截断。”

  阴阳秀士等人不由得轻哼啊道:“那不完了么?”

  七星堡主却点点头道:“唔,处置很好。”

  紫脸老人却冷冷地道:“他们三个走了也才不过两个时辰左右,你堡主如果要找的只是那个小子,还在这儿等什么呢?”

  七星堡主略一踌躇,抬脸朝阴阳秀士狠狠地道:“五月五,希望能在岳阳见到你”

  说着,也不等阴阳秀士有甚表示,披风一撩,大步出殿而去。

  阴阳秀士嘿嘿冷笑不已,目送七星堡主走远后,才向紫脸老人拱手含笑道:“听了尊驾刚才这番话,不才可要向尊驾深致谢意了!”

  紫脸老人微徽一怔,道:“此话怎讲?”

  阴阳秀士连忙含笑解释道:“事情是这样的,本教潼关牡丹分坛,前些曰子出了一点小的意外,本教物⾊了很久的一名,咳咳,一名很重要的仇人,是的,一名仇人,在提到手之后,却又被人给救出去了”

  紫脸老人迷惑地道:“难道说是被一招‮魂勾‬救出去的吗?”

  阴阳秀士点头道:“一点不错!”

  紧接又说道:“不才正想派人去打听那老鬼的下落,想不到他已先给尊驾惩治了,听了这消息,真令人⾼兴得很。”

  紫脸老人哦了一声,淡淡地道:“原来如此。”

  口里谈应着,心底下却在好笑,他暗忖道:那个牡丹坛主别的不提,单将责任一古脑儿推在一招‮魂勾‬头上,倒也是好主意呢。

  阴阳秀士向后挥手道:“孩子们,排宴!”

  然后笑向紫脸老人道:“尊驾肯赏光吗?”

  紫脸老人淡淡地道:“承教主看得起,老夫生受了。”

  片刻之后,酒席在大殿上摆开,阴阳秀士令四后陪席,四少主斟酒,酒过三巡,紫脸老人自动说明⾝分,阴阳秀士听了之后,不由得更为肃然起敬。

  司徒烈态度忽变,是有很多原因的。

  他现在不但跟阴阳秀士表示友好,而且还准备在百花教呆一段时间呢!为什么?为了查明丐帮三老之一的龙虎怪乞变节的始末。

  他先前故作神秘,不肯道明⾝分,是顾忌着七星堡主跟大漠癞僧的师门渊源,他不知道七星堡主对癞僧了解多少,怕露马脚。

  而现在,他告诉阴阳秀士,他姓“余”名“圣子”是“大漠人门下”人称“美髯剑客”至于刚才不说的原因,是因为“有那冷老儿在场的缘故”他并进一步解释:“由于冷老儿的老子偷了别人的一元经,师父在世非常瞧他们父子不起,因此吩咐下来,今后永远不许再跟姓冷的认关系!”

  阴阳秀士听了,大为颠倒。

  为什么呢?因为他尚不知道一元经原来落在七星堡。

  “其实一元经也没有什么。”最后,他淡淡地作结论道:“七星堡主阴阳两仪罡气,游龙老人的游龙三式,圣剑司徒望的一元剑法,以及等而下之的少林十八罗汉手,丐帮八仙掌,师门均备有副册,老夫在练本门太极神功之前,均曾涉猎过,教主如有‮趣兴‬,有空时,从此研究研究也是不妨。”

  阴阳秀士仁不迭地道:“岂敢,岂敢,余兄多指教!”

  跟着,慨叹道:“这样说来,一招‮魂勾‬能逃得一命,也算够幸运的了!”

  紫脸老人逊让了几句,忽又正容道:“老夫今天来此的真正目的,教主知道香?”

  阴阳秀士一怔,显得有点不安地道:“对了,不才正想请教呢!”

  紫脸老人蓦地沉声注目道:“教主,你可知道你的死期已近?”

  阴阳秀士一呆,脸⾊微变,強笑道:“什么时候?咳,余兄跟不才取笑么?”

  紫脸老人庄容道:“你以为是笑话么?”

  阴阳秀士又是一呆,期期地道:“不才实在不明白”

  紫脸老人道:“说明白点,你将死于岳阳,曰期便是今年的五月五!”

  阴阳秀士忽然哈哈大笑起来道:“原来是这个?哈哈哈!”

  紫脸老人冷冷地道:“笑个痛快罢,等会你就笑不出来了!”

  阴阳秀士轻松地笑道:“余兄真会唬人。”

  紫脸老人冷冷地道:“如果你避不参加,自然又作别论。”

  阴阳秀士阴阴一笑道:“参加了又如何?”

  紫脸老人冷冷地道:“容老夫扫教主的兴吗?”

  阴阳秀士微微一笑,道:“愿闻其详”

  紫脸老人注目冷然道:“五月五岳阳之会,将有哪些人物参加,教主知道吗?是曰大会的趋势,教主曾经详细分析过吗?噢,没有!那就听老夫现在说给你听吧;除开老夫不算,那天大会上的主要势力应该是鼎足而三。”

  “七星堡一派,百花教一派,天山为首的一派!”

  “先说七星堡,七星堡主的阴阳两仪罡气威镇中原武林数十年,教主一⾝成就虽不比那老儿逊⾊,但也只能说胜负五五,旗鼓相当,恕老夫冒昧,教主敢说一定能強过那老儿吗?

  不能吧?当然不能!”

  “老实说,别说教主不能这样说,当今之世,如以一对一,谁也不敢自信能在七星堡主之上,这是事实,不容否认!”

  “教主可以跟七星堡主平分秋⾊,贵教出⾊的花后也可跟七娇分庭抗礼,而贵教中的少主,金锋,银蝶,正好对付七星堡中的三煞,十三鹰,以及堡中鹰煞以下的那些得力头目们”

  阴阳秀士听得不住点头地道:“不错,不错,情形差不多正是这样!”

  紫脸老人冷冷一笑,忽又沉声道:“那么在这种势均力敌的情形之下,‘鬼见愁’将由谁去对付?”

  阴阳秀士一怔,失声道:“鬼见愁归依了七星堡?”

  紫脸老人呼了一声,冷笑道:“鬼见愁一个么?多着呢!”

  阴阳秀士又是一怔,忙道:“还有什么人?”

  紫脸老人仰着脸道:“一叟,两老,三仙,七丑,八怪,这批朋友的分量够不够?”

  司徒烈知道,百花教刚自苗疆迁来中原不久,况且长白那段公案到现在尚没有几个人知道,是以他敢放心大胆地扯下去。

  阴阳秀士听了,脸⾊果然大变,他呐呐地道:“前些曰子,不才追赶一名蒙面怪人至北邙落魂崖顶,见七星堡跟鬼见愁在一起,心里就有些奇怪,想不到一叟二老三仙七丑八怪他们也来了,长白黑道上人物,怎会跟七星堡主搭上关系的呢?”

  紫脸老人冷笑道:“剑圣司徒望事件,教主有所耳闻否?”

  阴阳秀士抬脸迷惑地道:“听说是一场天火?”

  紫脸老人嘿嘿笑道:“天火?鬼火罢了!”

  阴阳秀士吃惊地道:“这怎么说?”

  紫脸老人沉声道:“老实告诉教主吧,那把火是人放的呢!”

  阴阳秀士失声道:“什么人?”

  紫脸老人冷笑道:“主脑是七星堡主,而实际动手的,便是老夫刚才所提到的那批朋友:一叟二老三神仙,七丑八怪鬼见愁!”

  阴阳秀士大为驻异地道:“竟有这等事?”

  紫脸老人嘿嘿笑道:“他们之间既有这份秘密存在,现在联合在一起,还值得惊讶吗?”

  阴阳秀士犹疑地道:“七星堡主的为人我知道,鬼见愁尚有可说,至于像七丑八怪那批声名‮藉狼‬的人物,他又怎肯让他们公然出现于大会之上呢?”

  紫脸老人冷笑着接道:“危险就危险在这里了!”

  阴阳秀士怔了怔道:“怎么说?”

  紫脸老人冷笑道:“众所周知,七星堡主的为人,除了嗜杀外,大体上还算刚正,但一触及‘武林第一人’的问题,便有些不择手段了,像剑圣事件,便是一例。”

  阴阳秀士点点头道:“剑圣确是劲敌。”

  紫脸老人接着冷笑道:“教主猜想的一点也不错,跟老夫所得到消息完全一样,那天大会上,七丑八怪他们,将不致公然出现。”

  阴阳秀士忙问道:“暗地埋伏?”

  紫脸老人‮头摇‬道:“那并不是⾼明手法。”

  阴阳秀士迟疑地又道:“那么他们预备怎么做呢?”

  紫脸老人嘿了一声道:“据老夫所知,他们将扮成七星堡主的堡丁,然后最紧要的关头,依事先约定的暗号一拥而上!”

  阴阳秀士啊了一声,忽然问道:“这些事余兄怎能知道得这样清楚的呢?”

  这一问,大出司徒烈意料之外。

  他此刻所说的,虽然全是一派瞎话,但由于他编造得合情合理,都可能成为事实,五月五那天,七星堡主少不得要带一部分听差的堡丁去,阴阳秀士不一定见过七丑八怪那批人,当然更不会认识七星堡主的星丁,俗语说得好,疑心生暗鬼,只要阴阳秀士被说信了,到时候真的会变假的,假的也可能看成真的。

  可是,他只顾扯得顺口,却忘记了自己目前的⾝分。

  这一问,真是击中了他的要害!

  是呀!你说你是大漠圣僧传人,又说“这是数十年来初次履及中原”那么,你又怎能对这些事知道得如此清楚的呢?

  司徒烈,紫脸老人,不由得暗下冷汗直冒,但表面上却冷冷一笑道:“我么?”他冷笑着一指自己的鼻尖,么字的尾音拉得很长,外带一脸不屑的神情,这显然是无可奈何的拖延办法。

  现在,他要藉这极短的时间来圆说。

  阴阳秀士点点头,好似说:是的,你怎知道的呢?

  司徒烈此刻脑中乱哄哄的一团,人说情急智生,那毕竟是可遇不可求的,一般情形之下,都是愈急愈乱。

  现在,他只好再拖一下了,于是;他先端起酒杯喝了一口,动作很慢,但是,慢虽慢,仍得有个限度。

  一口酒的时间过去了。

  不得不开口的时间到了。

  他心一横,迅忖道:管它的,索性来个险中弄险,过得了关,过不了关是另一个问题,先救燃眉之急要紧。

  于是,他咽下一口口水,装作咽下余酒的样子,缓缓冷笑道:“其实,教主也应该知道才对”

  百花教主为什么应该知道?只有天知道!

  这真是情急乱抓差,他为了维持局面,不得不作惊人之语,可是这样一来,顿将问题更形聚于狭义的一点,愈来愈难善后了。

  阴阳秀士的惊讶,自在意料之中,他奇怪地忙问道:“不才为什么应该知道呢?”

  阴阳秀士问得急,在对话习惯上,他必须回答得同样地迅速才对,于是他索性想也不想地就说道:“教主如说不知道,实在令人难以置信。”

  阴阳秀士皱着眉头道:“这话到底怎么说?”

  司徒烈脸一仰,淡淡地道:“因为老夫也刚知道没有多久!”

  这句话说了等于没说,仍然空洞异常。

  不是吗?你美髯剑客数十年来未至中原“则自大漠来”中原武林最近发生的,你知道得当然不会太久喽!

  而且你刚知道的事,别人就必须也知道吗?

  阴阳秀士迷惑得两眼乱翻,不知如何置词才好。

  司徒烈想到急处,真想一脚踢翻桌子,拚个死活算了,但在“现形”之前,他又不太愿意这样做,他不住地暗劝自己:尽人事,听天命,再挣扎一下吧!

  于是,他仰脸如故,又在“不太久”上加強道:“到此地为止,尚不足三个时辰!”

  阴阳秀士怔了一下,喃喃地道:“余见到这儿来,都快两个时辰了,而余只在来这儿之前,只跟一招‮魂勾‬交了掌,一直就跟玉面阎罗在一起”

  司徒烈一听说玉面阎罗,不噤暗喊道:啊啊,上苍保佑,我的天啦!

  问题解决了!

  问题一经解决,心神立即大定,他不慌不忙地端平视线,目光一扫阴阳秀士,故作极端不屑地冷冷一笑,反问道:“谁说不是!教主现在明白了吗?”

  阴阳秀士不由得愕然失声道:“什么?玉面阎罗说出来的?”

  紫脸老人冷冷笑道:“除了七星堡主心爱的弟子,外人有谁能知道得那样清楚?教主文武双全,在武林中久负盛誉,今天何竟这样糊涂了起来呢?”

  一打一揉,阴阳秀士感到既受用,又赧然,呐呐地道:“他既是七星堡主的弟子,怎会不见容于七星堡中的呢?”

  紫脸老人冷冷一笑道:“七星七娇美艳如花,而冷老儿为了争名钓誉,十天九不在,那萧姓小子归附教主也已非止一曰,连这个教主也没看得出来?”

  阴阳秀士哦了一声,不住点头。

  紫脸老人老气横秋地哼了一声,有力地道:“知道吗,这就是他们师徒成仇的原因!”

  阴阳秀士连连点头道:“噢,噢,原来如此!”

  紧接着,忽又问道:“那么刚才余兄怎没提及这个呢?余见刚才不是好像说,你正想盘问那小子时,另外两煞就闯进来了吗?”

  紫脸老人微哂道:“教主煞也天真,难道你怪老夫没说给七星堡主听么?不然的话,老夫跟那小子无怨无仇,既然救了他,又为什么要截断他的心经脉?”

  阴阳秀士不噤皱眉喃喃地道:“那小子他怎始终没对我说起过?”

  紫脸老人微笑道:“教主疼他么?”

  阴阳秀士忙答道:“五名少主之中,不才最疼的就是他!”

  紫脸老人微哂道:“那就对了。”

  阴阳秀士诧异地道:“此话怎讲?”

  紫脸老人淡淡一笑,说道:“他可能以为教主根本没学过‘分筋错骨’手法,而老夫我,凭着两根指头,一生中几乎没听过半句假话。”

  阴阳秀士恍然大悟,不由得恨声道:“小囚徒好可恶!”

  紫脸老人睨视而笑道:“俗语说得好!眼斜心不正,那小子一双眼神始终闪烁不定,教主自己看错了人,于他何尤?”

  阴阳秀士那张红白分明的俊脸微微一红,显得又是懊恼,又是惭愧,嗒然无语了好半晌,这才又搭讪着道:“那么,以天山派为首的一方又如何呢?”

  紫脸老人⼲咳一声,仰脸道:“这一派说起来就更可虑了!”

  阴阳秀士忙哦道:“何以见得?”

  紫脸老人目注对方,沉声道:“七星堡主、天山游龙、剑圣司徒望等三位,被武林道上合称为‘武林三奇’,就因为他们武功造诣不相上下,故声誉始终都在伯仲之间。而七星堡主的字号较响,剑圣司徒望始终令人念念难忘的原因,前者得力于一个‘狂’字,后者则成功于一个‘玄’字,但是,话虽如此,可有谁敢说:天山游龙的游龙三式,真的会逊⾊于七星堡主的阴阳罡气,或是剑圣司徒望的一元剑法吗?”

  阴阳秀士由衷点头答道:“这倒是事实。”

  紫脸老人接着说道:“少林,武当,衡山,北邙,华山,昆仑,青城,峨眉等八派掌门人,会比百花教的’花后’‘少主’,或者七星堡的‘三煞’‘七娇’差劲吗?至于‘少林红衣八僧’。‘昆仑三鹰’、‘北邙双雄’诸人,比之百花教的‘金蜂银蝶’以及七星堡的‘十三鹰’,又如何?”

  阴阳秀士坦然直承道:“应该強些。”

  紫脸老人音调一沉,紧接着道:“‘一叟二老三神仙’、‘七丑八怪鬼见愁’,这些満⾝‮腥血‬的魔头们,如对百花教而言,无可讳言的,自是一种莫大的威胁,但如果拿来跟剑圣师徒一比,他们又算什么东西?”

  阴阳秀士失声道:“剑圣师徒?”

  紫脸老人眸凝精光,注目沉声道:“听说过七星堡的那位施姓总管吗?”

  阴阳秀士怔了怔,忙问道:“就是那位曾在⻩山天都峰,独力歼除邛崃双怪跟青城五凶,‮夜一‬之间,名満天下的魔魔儒侠施天青么?”

  紫脸老人点点头,沉声道:“是的,他便是剑圣之徒!”

  阴阳秀士愕然良久,迟疑地道:“怪不得”紧接着,忽又问道:“剑圣不是没有传人吗?余兄又从什么地方得知此一秘密的呢?”

  紫脸老人肃容道:“姓施的本人!”

  阴阳秀士诧异地道:“什么时候?”

  紫脸老人道:“很多年了。”

  追忆了一下,又道:“那一年,他跟老夫不期而遇,老夫先救了他一命,之后他也为老夫解决了几件困难,他可算得上是老夫惟一的一位朋友。”

  阴阳秀士似解非解地点点头,又问道:“那么‘剑圣’呢?”

  紫脸老人仰起脸说道:“可能这次大会主持人便是他!”

  阴阳秀士忙接道:“疯和尚就是剑圣?”

  紫脸老人仰着脸道:“大家都这么说。”

  阴阳秀士忽然微微一笑道:“假如‘疯和尚’就是剑圣司徒望的话,除开余见不说,不才对这次的岳阳之会就更有信心了!”

  紫脸老人望着他道:“教主这话怎么解释?”

  阴阳秀士又是微微一笑,傲然说道:“那次就跟余兄今晨对付‘一招‮魂勾‬’的情形差不多,只不过他那次伤得比‘一招‮魂勾‬’轻微一些罢了。”

  紫脸老人暗骂道:“疯大师一⾝武学在天人之间,他就算输过你一招半式,也必另有用意,你这⾊魔还在做梦呢!”

  表面上却敷衍道:“这么说来,老夫可放心不少了。”

  阴阳秀士笑意一敛,忽然皱眉道:“现在的问题不是一对一,若照余见刚才的分析看来,这次岳阳之会,可还真有不少⿇烦呢!”

  紫脸老人沉声接道:“教主现在明白了吗?它便是老夫今天来这儿的原因!”

  阴阳秀士神⾊一动,忙道:“余兄⾼见如何?”

  紫脸老人神⾊一动,肃容道:“俗语说得好: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不瞒你教主老弟说,老夫今天到这儿来,一方面可算是为了贵教,另一方面也实是为了自己。纵观目前大势,咱们之间若是各自为敌的话,彼此均将属于最弱的一环。贵教处境,老夫刚才已经说得非常明白,而老夫我,虽一直没将‘三奇’放在眼里,但思忖再三,终觉众富悬殊,孤掌难鸣,于是,老夫忽生奇想,心忖:假如老夫跟百花教主联合起来,又如何呢?”

  阴阳秀士忙接道:“整个改观!”

  紫脸老人哼了一声道:“改观?可说操定胜券!”

  阴阳秀士容颜焕发,紫脸老人傲然接道:“七星堡主、天山游龙以及教主老弟你,这原先的三方主脑,可说轩轻难分,势均力敌,但百花教比七星堡少了一位鬼见愁,比天山派方面少了剑圣师徒,但如有了老夫加入,咱们还少什么?足够而有余。”

  阴阳秀士激动而不安地道:“咱们这一方面当然以余兄为主。”

  紫脸老人大摇其头,漫声道:“教主老弟,你错了!”

  阴阳秀士不安地望着紫脸老人,紫脸老人目光一溜,然后接上对方的目光道:“你老弟,⾝为一教之主,岳阳争名系为百花教建立百年基础,而老夫我就不同了。老夫为了什么呢?说来简单得很,只要让中原武林知道‘三奇并算不了什么,大漠美髯剑客才是真了不起’也就够了!”

  阴阳秀士感动得脸⾊发白,忽探手怀中取出一只锦盒,双手端放紫脸老人面前,手一指,激动地说道:“不成意思,余兄,您先收下吧。”

  紫脸老人侧目淡淡地道:“里面是什么东西?”

  四后、四少主,一致面现羡慕之⾊,阴阳秀士激动地道:“里面有两块牌子,一块玉牌,一块金牌,玉牌是‘百花令’,金牌是‘逍遥令’,持前者百花听使,持后者,百花任幸”

  紫脸老人⼲咳了一声,阴阳秀士紧接着又道:“小弟事忙,或许不克终曰伺候余兄,从现在起,余兄自由行动好了,教中有的是玲珑花女,各人眼光不同,余见还是自己选择吧。”

  紫脸老人又⼲咬了一下道:“蒙老弟错爱,老夫恭谨不如从命了。”

  说着,落落大方地取过锦盒纳入怀中,然后抬脸正容道:“关于三奇的绝学,如阴阳罡气、游龙三式、一元剑法等,老夫均稍有研究,尤其对威力浑雄的游龙三式和变化精奥的一元剑法,更具心得,老弟如有‮趣兴‬,愚兄随时愿意

  阴阳秀士顺口应道:“是的,是的。”

  紫脸老人脸⾊蓦地一整义正词严地说:“兵法云:知己知彼,百战百胜,现在是三月末,距五月五说也没多久了,老弟的一⾝成就,愚兄自是非常清楚,但三奇究竟非浪得虚名之辈,他们的长处,咱们如能事先有个了解,不也多添几分制胜把握么?”

  阴阳秀士听了,不由得肃然起敬,连忙欠⾝答道:“余兄说得很对,来曰定当请教。”

  一面说着,一面吩咐四后斟酒,宾主感情,至此愈见融洽,紫脸老人也逐渐风趣起来。

  他喝了一口酒之后,忽然笑向阴阳秀士道:“贵教既以百花为名,花名谱可得一阅否?”

  阴阳秀士连忙说道:“不才马上着人去取。”

  偏脸一抬下巴,一名少主立即躬⾝退去。

  不消片刻,那名少主已去而复回,取来一本泥金名册,紫脸老人接过,细细看了一遍,微笑着摇‮头摇‬,没说什么。

  阴阳秀士不安地问道:“什么地方余兄看不顾眼么?”

  紫脸老人捋髯微笑道:“花有花格,亦如人格一样,贵教虽然百花俱备,但于花序的排列,以及花等的划分,却似乎有点杂乱无章呢。”

  阴阳秀士哦了一声,忙笑道:“想不到余兄还是个雅人,何处不妥,余兄快清指正。”

  紫脸老人持髯微笑道:“宋人曾端伯说,花有十友:茶靡韵友,茉莉雅友,瑞香殊友,荷花静友,桂花仙友,海棠名友,花菊桂友,芍药艳友,梅花清友,栀子禅友,有张敏叔者,则称花有十二客:牡丹贵客,梅花清客,‮花菊‬寿客,瑞香佳客,丁香素客,兰花幽客,莲花静客,茶靡雅客,桂花仙客,蔷薇野客,茉莉远客,芍药近客!”

  阴阳秀士轻轻一哦道:“余兄好博学也!”

  四后少主也都为之入神起来。

  紫脸老人顿了顿,用手一指百花名册继续说道:“‘玫瑰’多刺,本属野生,‘十友’及‘十二客’中,前人均未论及,足见其非名花,盖可想见,而贵教却派为一座分坛之主,此甚不当。其次茶靡、茉莉、瑞香、丁香、桂花、‮花菊‬等等,均属名花之一,而贵教反列作一般花女,尤令人有不平之感!”

  阴阳秀士容光焕发,连连点头,大为叹服地道:“关于这个,有空时,一定烦请余兄一一订正。”

  紫脸老人漫不经意地又道:“香正⾊雅,此为‘栀子’得列‘禅友’之因,而贵教却注明其为‘司药花今’,也未免有点辜负名花。”

  四少主忽然掩口轻笑起来。

  紫脸老人一瞪眼,似要发作,阴阳秀士连忙赔笑解释道:“‘栀子’被古人称为‘禅友’,倒是恰当得很,那丫头文武兼能,为百花中佼佼者,只是姿⾊稍差,小弟因他做事负责而心细,所以派在药库重地,名位虽低,职掌却相当重要呢!”

  紫脸老人仰脸道:“愚兄一生就只对栀子花存有好感。”

  四后也忍不住低声轻笑起来,阴阳秀士朝四后狠瞪一眼,一面忙朝紫脸老人乱以他语道:“花与人,究有小别,本教取⾊重于取才,花名的分派,也因小弟对此道所知有限,是以尚多瑕疵,余兄对板子花有好感的话,以后换个人也就是了。”

  紫脸老人张目诧异地道:“古云,以貌取人,失之子羽。现在的柜子花既然文武兼才,做事又负责而心细,还换她作甚?”

  阴阳秀士忍笑低声道:“什么时候见了她本人,余兄就知道了。”

  司徒烈暗忖:玉面阎罗形容的大概没错,司药的那个栀子花女,可能难看得相当可以呢!

  他证实了这一点之后,正欲转过话题时,殿外忽然匆匆走入一人。

  但见此人年约五旬上下,一⾝破衣,短髭方口,神态威猛,神⾊却透着几分憔悴,见面之下,司徒烈心头一跳,已自猜出来人是谁。

  但他为了维持⾝分,虽想多看几眼,却仍不得不傲然仰着脸。

  来人入殿,先朝阴阳秀士深深一躬,正待启口报告什么时,阴阳秀士却在瞟了他一眼之后,挥挥手道:“后边去梳理一下,出来喝酒时再说吧。”

  那人走后,紫脸老人方放平视线,不在意地问道:“刚才那人是谁?”

  阴阳秀士放下杯子答道:“本教‘花相’。”

  紫脸老人不解地道:“花相?”

  阴阳秀士解释道:“花相者,花国之‘相’也。在本教来说,他可算是一人之下,千人之上,地位仅次于小弟而已。”

  紫脸老人故意失惊道:“此人什么来历?”

  阴阳秀士得意地道:“此人么?大有来头呢!他姓吴,名上威,外号龙虎怪乞,是中原丐帮三老之一,在中原武林来说,声望只比三奇稍逊一筹。”

  紫脸老人连连噢道:“对,对,龙虎怪乞吴上威,跟追魂怪乞及神机怪乞合称丐帮三老,现掌丐帮关洛分舵主是不是?”

  阴阳秀士微笑道:“以前是的,现在他已是本教花相了。”

  紫脸老人想了一下道:“那么那些丐帮弟子呢?”

  阴阳秀士微微一笑道:“按各人的能力以及原先在丐帮中的地位,分列为本教‘护花使者’,以及‘花督’‘花巡’‘花奴’不等!”

  紫脸老人忽然皱眉问道:“姓吴的何德何能,竟被老弟如此看重?”

  阴阳秀士奷险地笑了一笑道:“说起来,有好几种原因:第一、小弟看中了这儿的地盘。第二、丐帮关洛舵颇有几分实力,他平曰很得下属信仰,给以⾼位,余人容易归心。第三、他本人在武功方面的成就也不错,刚才余见提及的那批长白黑道人物,鬼见愁不说,其余的七丑八怪之流,当还不足与他相提并论。”

  紫脸老人又问道:“别的还有没有什么长处?”

  阴阳秀士想了一下道:“除了这些而外,别的好象也没有什么了,关于文事方面,别看他外表一副耝相,棋却下得相当不错呢。”

  紫脸老人忙追问道:“他会下棋?”

  阴阳秀士微笑道:“本教数百人中,就只司药的振子花令堪与颉颃。”

  紫脸老人微微一怔,好似忽然有了什么感触,阴阳秀士见了,也不噤为之一怔,忙又说道:“余兄怎样了?”

  紫脸老人啊得一声,有点失笑地道:“没有什么,愚兄大概喜极忘形啦!”

  阴阳秀士怔道:“此话怎说?”

  紫脸老人捋髯微笑道:“寡人有疾,寡人好棋!”

  说罢哈哈大笑,阴阳秀士也不由得跟着笑了起来。

  就在这个时候,那位令司徒烈专程前来的龙虎怪乞吴上威又出来了,阴阳秀士一面命少主们为他添置杯箸,一面引见紫脸老人道:“吴相,快见过奇人,这位便是大癞圣僧门下,美髯剑客余圣子余老前辈!”

  龙虎怪乞口中道着久仰,神⾊却甚淡漠。紫脸老人则只轻轻哼了一声。

  天⾊,渐渐地黑下来,由于龙虎怪乞的落落寡欢,除了报告阴阳秀士一些教中业务外,半句话也没多说,因此没有多久便自散席。

  散席起⾝时,阴阳秀士先朝龙虎怪乞命令式地瞥了一眼,然后方掉过脸来,笑向紫脸老人道:“余兄宿处,已有安排,你们先去杀两局如何?”

  听到下棋,紫脸老人的精神似乎突然振作起来,他偏脸向龙虎怪乞笑道:“这位吴老弟意下如何呢?”

  龙虎怪乞勉強地笑了笑、道:“前辈宠召,当然奉陪。”

  四名花女掌灯,将两人导至偏殿一座云房之中,细点,香茗,棋盘,棋子等摆妥后,两人相让人局。

  紫脸老人抬脸向四花女吩咐道:“你们都出去,下完棋再喊你们。”

  四女退去后,紫脸老人见龙虎怪乞已将一盒黑子取去,知道对方有意尊重自己,便即不再客气,拈起一枚白子,笑道:“那么老弟就请落子吧!”

  一盘结束,白棋输了,那就是说紫脸老人赢了。

  这是一盘非常奇怪的棋,一开始,龙虎怪乞的棋势一路领先,中局之后,两条大龙正在绞杀时,龙虎怪乞不知为了什么,忽然改投他处,弃龙不顾,紫脸老人一子定天下,不由得微微一笑道:“你陷入‘重围’,‘死期’已近,老弟,知道吗?”

  龙虎怪乞漫声应道:“我知道。”

  紫脸老人注目道:“道,一以贯之,棋理也是一样,这便是‘中途变节’的后果,你既然知道利害,为什么还要这样下呢?”

  龙虎怪乞眼对棋盘道:“知道时,已经退了!”

  紫脸老人一面伸手欲拨乱棋子,一面低低地说道:“胜败乃兵家常事,人非圣贤,谁也难免没有‘失误’,‘回头’重来过吧?”

  龙虎怪乞用手一拦,摇‮头摇‬道:“不,让它继续下去”

  紫脸老人注目沉声又道:“继续下去?继续下去是‘死路!一条,你看不出来吗?”

  龙虎怪乞打出一子,淡淡地道:“是的,我知道!”

  紫脸老人皱眉道:“我却不懂。”

  龙虎怪乞淡淡地又道:“俗云:‘一着错,満盘输’。这两句话,道理虽然不错,但另有一句俗语说得好:‘缕蚁尚且贪生,何况乎人’?这便是在下坚持下去的原因,大势尽管无望,但在终局之前,多少总还有点希望,不是吗?”

  紫脸老人心头微微一动,眼光一掠,见左右无人,忽然低声问道:“老弟的棋下得并不好,好似学会还没多久,而教主刚才说司药花女也会棋,难道你为了有机会接近她,才开始学的吗?”

  龙虎怪乞猛然抬脸,脸⾊全变了。

  但是,目光至处,他的脸⾊又慢慢缓和了下来,而最后,又将脸一低,两滴眼泪悄然滴落棋盘。

  为什么呢?他看到一样东西。

  一面镌有酒葫芦的紫金牌,丐帮三老之一,神机怪乞的“神机令符”

  紫脸老人着急地低声催促道:“是这样的吗?说呀!”

  龙虎怪乞颤声喃喃地道:“她太丑了,平常没人理会她,她只有藉棋琴自娱,但琴可一人独弹,棋却必须二人对下,我挖空心思接近她,但结果仍然大失所望!”

  紫脸老人忙道:“你服的药叫什么名字?”

  龙虎怪乞恨声道:“柔肠寸断。”

  紫脸老人意外地道:“你说什么?”

  龙虎怪乞咬牙道:“服过那种药后,恨不得,急不得,气不得,否则难受无比,即令心平气和,人如行尸走向,每隔一月,仍须服用缓和剂一贴,方能保得残命。”

  勉強说完,额汗已如豆粒般滚滚而下。

  “镇定”紫脸老人低喝一声,以一指将太极真气传入对方腕间“曲池”同时更忙问道:“解药何名?”

  “相思豆。”

  “解药不在那司药花女⾝上呢?抑或她不敢做主?”

  “不在她⾝上,但她知道蔵放地点。”

  “好了,交给我来办吧。”

  “你有什么法子?”

  紫脸老人微微一笑道:“那你不用管了”

  龙虎怪乞欲言还止,拱拱拳,默然退去。

  龙虎怪乞去后。司徒烈咬唇思索了片刻,毅然自怀中取出那只百花教主所赠的锦盒,转⾝向外,喊来一名紫衣花女,信手从盒內拈起一方今符,抬脸吩咐道:“传司药花令!”

  紫衣花微微一怔,迟疑地道:“传谁?司花花令?”

  司徒烈也是一怔,不解地道:“是呀,难道传不得吗?”

  紫衣花女噢得一声,忙赔笑道:“前辈请别误会,婢子不是这意思。”

  司徒烈有点诧异道:“不是这意思,什么意思?”

  紫衣花女侧目睨视,低声暖昧地吃吃笑道:“敝教此令,具有无上权威,一旦令下,可发而不可收,前辈现在要传的人,前辈以前见过吗?”

  司徒烈恍然大悟。原来这位紫衣花女误会了自己传人的目的。

  省悟及此,不由得好气亦复好笑,双颊同时大热。双眉一皱,正待板起脸来加以说明时,讵知那名紫衣花女一见神情不对,误以为对方业已不耐,当下头一低,急急掩口而退。

  没多大功夫,一阵娇滴滴的女子声音,已在室外响了起来道:“卑令板子花,应‘逍遥令’之召,这厢听候使唤。”

  语音入耳,司徒烈不由得蓦地一呆。他记得百花教主说:玉牌是‘百花今’,金牌是‘逍遥令’,持前者,百花听使,持后者,百花任幸。而现在来人怎么说?应‘逍遥令’之召?

  是他拿错了呢?

  还是紫衣花女看错了呢?

  心中疑忖着,急忙低头展掌一看,掌中托着的,不是那块金光闪闪的逍遥令,又是什么?

  怪不得紫衣花女会有那番犹豫,弄错了的,原来竟是自己。

  他的原意,只不过想先传对方闲谈谈,看有没有办法解决问题,由于心神他属,所以探手盘中时,全未注意细看,现在错误既已造成,一时更改不及,也就只好任其自然,慢慢再说了。

  于是,他定了定神,抬脸道:“请进!”

  室外娇声应道:“婢于遵命。”

  娇诺声中,一条白⾊⾝形飘然入室。

  灯光下,但见此女⾝披一袭绣有根子花的‮白雪‬披风,年约廿四五,淡⻩酒,水泡眼,塌鼻,阔嘴,果然其丑无比。

  但面目虽丑,一双眸子却是流离有神。

  由这点可以看出,此女别的不说,单在武功方面的成就,就非教中一般花女所能望其项背的了。

  除此而外,此女尚有一头乌云般的黑发,及一副窈窕的⾝材。

  如从背面或侧面看上去,其掠影之美,较之曰间的舂夏秋冬四后,亦复有过之而无不及。

  司徒烈不噤暗叹道:“在一个女人来说,美与丑,兼集一⾝,丑自丑之,而美者却不足弥其憾,上天弄人,莫此为甚矣。”

  白衣药令进室后,双目流盼之下,也已将司徒烈打量清楚。

  因为司徒烈现下所化装的紫脸老人,另有一股凛然气派,令她颇具好感,这时,但见她微微一福之后,立即指着桌上残棋笑说道:“长者亦好此道耶?”

  司徒烈正感窘迫。闻言忙一迭地点头道:“是的,是的,贵教主曰间一再推荐,姑娘文武兼能,尤以奕道之精,更称花国翘楚,现在奉请姑娘来此,正是请教这个。”

  白衣药令乜斜着微微一笑道:“真的吗?”

  司徒烈怔了怔道:“怎会不真呢?”

  白衣药令乜斜着又是微微一笑道:“如只为了一盘棋子,用百花令召唤,岂不比用逍遥令适当得多?”

  司徒烈这才领会过来,不由得期期地道:“一时疏忽,抱歉之至。”

  白衣药令睥睨媚笑,抿口低声道:“其将错就错乎?”

  司徒烈知道,骑虎之势既已形成,徒费口舌,也甚无谓,为了解决问题,也只好走到哪里说哪里了。

  这样一想,心神大定,于是索性打趣道:“即以棋局输赢来作决定如何?”

  白衣药令似对自己的棋艺颇具自信,闻言之下,不噤喜透眉梢,这时,目光一掠,忽然低声说道:“我的卧室,比这儿清净,到我卧室里去怎样?”

  司徒烈本待反对,忽然暗想道:“这丫头是教中药令,卧室一定离药库不会太远,万一有了眉目,要动手脚不也方便得多?”

  想华进试探着笑道:“就怕药味太浓,令人受不了。”

  白衣药令忙摇‮头摇‬道:“长者过虑了,婢子卧室虽在药库隔壁,但本教各种‮物药‬,无论药性如何,均极怡神芬芳”

  说至此处,媚眼一飞,又低声荡笑道:“嗅久了,受不了倒是真的。”

  司徒烈见没料错,遂敷衍地点头笑了笑,没再说什么。

  白衣药令取得同意,⾼兴异常。纤腰一拧,转⾝向外,击掌召来那四名听候支使的花女。她吩咐两女前导,两女分别捧了棋盘棋子,然后引着司徒烈,沿着回廊,曲曲折折地来至一处- nElXS.cOM
上一章   血堡   下一章 ( → )
逆流小说网免费为读者提供作者慕容美的小说血堡全文字以及血堡未删节阅读,血堡未删减未删节阅读,想要阅读更多与血堡未删节在线阅读类似及相关的优秀武侠小说请持续收藏逆流小说网